吸血鬼和海其实是不沾边的。但是不知不觉间我却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擅长冷眼旁观的人吗。一个是生活在陆地上,成天和人类与血联系在一起的生物;一个不是生物,听说也只有临海而居的人才会与海建立点联系——连人类都是如此更妄论吸血鬼了。所以把吸血鬼与海联系在一起就跟认为吸血鬼不吸血一样不可理喻。
真的,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结果我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从吸血鬼联想到海。
我从未到过海边。与海有关的知识都是从书本上和别人说的话里得到的。比如说海是蓝的、海铺在沙子上(叫做海滩)、海又大又温暖什么的。都是书和人说的。我都不知道。我没有亲眼见过海,也没亲手触摸过海,所以就算书上有绘图,远方来的人们围在一起高谈阔论地说着海应有的样子,我也对海这个东西没有实感。
吸血鬼也一样。
搞不明白。
搞不明白也没有什么问题。就像罗伦这个地方就有直通有海城市的车,但我一点也不想去一样。好奇跟会付诸实际行动是两码事。我是一个懒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酒吧的吧台后面发呆。有时候会看看客人,特别是当客人是美女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里只是随便地盯着某一处,发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偶尔地会有书看,再偶尔一些就会想事情。这一次既想到了海又想到了吸血鬼——两个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会想到这两个东西对我来说是破天荒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哦,对了。吸血鬼其实比海要稍微现实一点:最近听人说有两只吸血鬼要搬过来了,运气好说不定能见见。
是用“只”这个量词来形容吸血鬼的数量的哦。客人说的。我有点迷惑,以为应该使用“位”来称呼才对,就像称呼客人一样。
几位客人?三位吗?这边请……像这个样子。“只”这个量词会让人联想到鸡啊马啊猪啊狗啊这样的家畜——它是用来形容动物的。根据书上的说法,吸血鬼好歹也是在过去统治过人类的物种,总觉得用“只”来称呼它们不太合适——对吸血鬼很失礼这点先不论——这不是相当于在骂人类自己吗?
你看看你们人类,过去还被家畜奴役过咧。
毕竟是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搞出愚蠢的矛盾了。被人说蠢也是无可奈何的,我就常常被店主说是蠢货。
不过这种事情实际上无所谓,也就不作深究了。听说那两位外来的吸血鬼是要住到罗伦夫人的城堡里去的,那就与我这种平民无关了。贵族与平民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进了罗伦夫人的城堡就是与外界筑起了一堵墙。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
虚无缥缈的东西始终还是虚无缥缈的,就像海一样。
哦,我明白了。在这一点上,海和吸血鬼其实很相似呐。
虚无缥缈的海,虚无缥缈的吸血鬼。
像这样的生物,我竟然会有把它揍趴下的一天,谁能想到呢。
运气这东西,比海和吸血鬼还要不可思议得多啊。
罗伦城内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酒吧,作为一个副主城,它提供给人们的娱乐设施很齐全,丝毫不亚于主城。
布林德酒吧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的顾客满盈。此时的时间是晚上10点,是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劳累之余,在回家睡觉前小斟一口的时候。
一个人抱着酒桶用身子撞开了酒吧的门。那是一个莫约18岁上下的青年,一边喘着粗重的气一边继续抱着酒桶往酒吧的吧台那走去。摇晃的酒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有一些在酒吧里喝酒的客人朝那个青年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猜测里面大概是装了什么酒,或者是……
“洛宁,把我的战利品搬到这儿来!”酒馆主人一脸高兴地朝青年喊道。
吧台那儿,洛宁把酒桶放下,撑在酒桶上喘气。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们完全可以直接赌钱啊!”叫洛宁的青年抱怨道,“一般人谁会去赌一桶酸菜?竟然要搬这么重的东西,你以为钱是为了什么才被创造出来的。”
“你懂什么!”酒馆主人一把将他的手下推开,打开了酒桶盖子,一股让洛宁皱眉的酸味立马就从酒桶里喷了出来,像喷泉一样。洛宁到现在都没办法熟悉这个气味。
酒馆主人笑眯眯地关上桶盖,说:“我可是一个开酒馆的,我不要吃得不要喝的我要什么?要脑子吗?听好了洛宁,你这个蠢蛋……”酒馆主人拍了拍身旁的战利品,“近来麻烦又可恨的家伙可是不断地到处从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冒出来,就像老鼠一样——什么恶魔啊、精灵啊、狼人啊……唔,还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哦,还有吸血鬼。反正这些怪胎就是不停地冒出来到处害人。它们一出来就会捣乱,他们一捣乱,粮食就会值钱。这些鬼东西越冒越多,比蚊子还烦人。它们糟蹋田地、劫掠杀人、有一些可恶的家伙还知道财宝的价值,偏偏一般人还对付不了他们,搞得人很烦,人一烦就会想吃东西,所以这些食物会升值的啊,一天一个价,比钱还要值钱!”
“说的也是,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把人工搬运费也一起记上再和食物比比看。”
“没有人工费!每个月的工资就是你的人工费!蠢小子。好了,还有一桶,快去搬!对面的家伙可是贼得很,虽然还是败给了我,哈哈。但你可不一样,给赖掉了就没有你这个月的工资,快去!”
酒馆主人不由分说地把洛宁在周围客人的哄笑声中把他轰了出去。洛宁在路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是要把酒馆粘在身上的空气拍掉。
远离了吵闹的酒馆,洛宁布满了厌恶的表情也缓缓松懈下来。罗伦城的人们行事都很有规律,这个时候的人们都聚集在了酒馆里,街道上人影寂寥。洛宁喜欢这种只有一个人的感觉,能让他联想到夜晚静谧的森林。只不过取代了动物悄悄穿行声音的东西是人们在酒馆的吵闹,这让森林多少变得有点喧嚣。而且还有稀薄酒精味飘散出来。
洛宁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他皱起眉头,嗅了嗅空气。敏锐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小巷。那条漆黑的小巷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走,但这个时候却从那里飘来了血腥味。洛宁迟疑了一会,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小巷漆黑,月光照耀不到这里,但是洛宁勉强能看清楚,人的声音逐渐远离了,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把他和人间划分出了一条界限,弥漫在空气中稀薄的酒精味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铁锈味。而且越是往前,铁锈味就越浓,隐隐还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传来了什么声音。洛宁觉得自己不是走在小巷里,而是怪物的巢穴。他知道这种气味,如果是在森林里,这种铁锈味的来源只有一处,血。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血的气味,眼睛也几乎适应了黑暗的状态。看来自己的感官还多少没有退化太多。
洛宁缓缓靠近了发声源,原本还有撕扯的声音,不过在靠近的现在反而听不到了,隐隐传来吸取着什么的嗞嗞声,就在拐角后面。洛宁屏住了呼吸,微微弯着腰,身体下伏,脚步更轻了,几乎达到了无声的地步。
洛宁靠在墙上,悄悄地露出了半边眼睛。和伏在人的尸体上的怪物对上了眼睛。怪物是人形的,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如果它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朝洛宁打招呼的话,洛宁肯定会以为他只是一个热情的傻瓜吧。人形怪物也是直愣愣地盯着洛宁,似乎也是在为意外的来客感到吃惊。总之,对他们两个还活着的生物来说,这里不是一个适合他们见面并且和平相处的地方。怪物惨白的人脸上,嘴角正缓缓淌下殷红的血液,洛宁目睹了这一切。人形怪物知道洛宁目睹了一切。
惨白的人脸突然绽放出笑容,血痕被面部肌肉挤得歪歪扭扭,莫名诡异。
“嗨,人类,你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看到我的脸。我今天虽然没去酒馆,但你身上的酸菜味真的很重!我没有东西能招待你,我猜你对人血没有兴趣……”
露出的半边脸瞬间就缩回了墙壁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洛宁不顾一切的撒腿狂奔。
与此同时,人形怪物动了。它发出一声尖细的怪叫,四肢发力直接高高跃起。
风声在洛宁耳边呼啸而过,如刀一般切割着他的脸颊,他听见了怪物的尖吟,一瞬间感觉到了头顶上方如山岳般沉重的风压。他在跑动中打了一个机灵,浑身汗毛竖起。
他有一种身上被软体动物粘着的感觉,在跑动中打了一个机灵,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这是只有被什么眼睛盯上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
洛宁的视野周围忽的就黑了。跃起的怪物遮住了月光,超越人类的肌肉结构让它能直接越过小巷的拐角,简直就像人形大小的跳蚤一样,夜色中漏出它苍白的脸和混杂着鲜红色的森森白齿,从天上牢牢地锁定在奔跑的洛宁身上。
洛宁左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压低身子以冲刺的姿势,将自己蹬到了小巷的右边。撕裂空气的声音隔着几厘米擦过左耳,他和死神擦肩而过。
怪物没有料到自己的扑空,洛宁没有停下。洛宁的身体早就把这些东西运用了上百遍,跑步的技巧早就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上了。他在落向小巷右边的同时在右脚上发力以抵消冲向右的势能,借着右壁往前弹了一大步。
这种跑步法会给腿带来很大负担,但它就是用来对付这种随时都会致命的时候用的。
又是一声尖细的叫声,象征着死亡的沉重风压又从上方呼啸着迫近。洛宁压低头再次向左扑出,近在咫尺的怪物的利爪擦过了他的头皮。洛宁没时间庆幸他又从死神身上抢回了几秒的喘息时间,在和死神赛跑的时候连感到害怕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你还想要活的话。
追逐中洛宁就这样以损害自己腿部肌肉的方式不断地强制位移来躲避对方的致命扑击。自始至终洛宁都没有回头看过扑上来的怪物一眼,但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每次对普通人来说难以躲避的攻击都能被他千钧一发地躲开。他在鬼门关前进进出出,但就是从来没有被关在里面,每次都像泥鳅一样从门缝里溜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再这样下去,洛宁就能逃出小巷了,哪怕是怪物也不敢面对成群的人们,对于总是能够屡屡得手的怪物来说,洛宁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它。
它发出了闷吼。
洛宁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只是零点几秒的差别,如暴雨般连续迫近压得他东奔西窜疲于奔命的攻势延缓了。但洛宁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变故,原来的麻烦他还能勉强应付,现在有新的麻烦来了。
怪物发出了撼动地面的力量,高高跃起。震动沿着地面传到了洛宁脚下,他感觉到了这可怕的脚力,愕然地抬头。
他和怪物的目光第二次对上了。怪物的身躯把月亮遮住了,漆黑之下,怪物的双眼如火车头的灯光,在洛宁头顶上呼啸而过。
洛宁猛然明白了这个怪物意图:它想要堵住自己的生路!
那一瞬间,骇然和绝望蒙蔽了洛宁的视野,仿佛看到了自己正直直冲向鬼门关口面目狰狞的守门怪物。而他手无寸铁,怪物会把送上门的猎物开膛破肚、撕扯得血肉横飞。
洛宁训练有素的身体在这一刻又发挥了作用。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逃出生天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洛宁以愤怒将骇然和绝望取而代之。被逼至绝境的洛宁反而爆发出了身为人类的全部潜能!
前方,面目狰狞的人形怪物即将落下,血腥的风迎面席卷而来,四周的漆黑宛如无形的生物附着在他的身上。洛宁的身体压榨出所有的力量来对抗这个非人异界环境的侵蚀,在愤怒的引导下心脏如同战鼓般雷动,血液流动如同奔涌的河流。他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轰鸣。肌肉使出了近乎自我毁灭的力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洛宁在高速奔跑下进一步弹射出去。
怪物感到了惊愕。它至始至终都盯着它的猎物,猎物原本而且本该、惊恐不已的闪烁不定的双眼此时迸射出了杀气。灼灼锐利的目光不再看向它身后的出路,而是直直射向了它,这个挡路人,几乎要把它给洞穿。浓厚的杀气紧紧逼迫而来,这个绝望的人燃烧了全身的能量宛如剧烈燃烧着的陨石、野蛮地撕裂空气、轰鸣着袭来,要向它做出决死反击。
怪物这种超越常规的起跳也会对它自身造成损害。这要怪它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它做出如此跳跃,之后势必要应付它自身产生的巨大动能。它着陆时必定遇到的强大反作用力会让它陷入整个晚上最脆弱的时刻。脆弱到……能被它的猎物杀死?
想到此处,怪物浑身战栗起来。这一瞬间,人类压倒了怪物,猎物占据了主动,反客为主。
人形怪物在落地的一瞬间采取了防御。它四肢着地,匍匐着,身体几乎紧贴着地面,一边吃力忍受着着陆的反动,同时视线死死盯着狂风般席卷而来的洛宁。
怪物的心紧绷着,屏住呼吸,不放过洛宁的一举一动。
它已经想好了,在洛宁进攻的一瞬间,它会像洛宁之前躲避它的追捕一样,以四肢跃开。这比人类的双脚还要稳当得多,产生的用于位移的力量也大。它确信它能够躲过洛宁的绝地反击。而在那之后,击空的洛宁会被他自身的力量所击倒,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成为待宰的羔羊!
人类的狂风已经逼近到了距离怪物的几步之遥,交错的视线迸射着火花,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成败在此一举!
洛宁一脚重重踏在地面上,与此同时怪物弹向小巷的一侧以躲避到来的攻击。
没有攻击。
洛宁没有攻击,他在脚上发力,跃起,在空中收起双脚,以在空中蹲着的姿势,越过了怪物的头顶。
就这样越过去了,没有谁能做出任何反应,一瞬间就完了。
只有洛宁,在落地的时候又流畅的伸出双腿,干脆利落地切换成了跑步模式,速度与起跳前并无二异,仿佛起跳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一件事情,逃跑。
怪物想追,这让他躲避的肌肉和追击的肌肉纠缠在了一起。
四肢着地的人形怪物发出不甘的怒吼,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洛宁,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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